日本这几年，不少企业管理者因为违反《出入国管理及难民认定法》，让外国人干和自己在留资格不匹配的活，被逮捕的案子多次发生。日本劳动力缺口大，很多行业都靠外国劳工撑着，有些日本企业却用骗人的办法招他们来。
23岁的印尼男子阿里夫（化名Arif）就是受害者之一，他接受记者线上采访的时候说：“我本来真的想做农业工作的。”他回顾了自己被劝去做完全不一样工作的经过。
三年前，阿里夫凭着“特定技能”在留资格来到日本，目标很明确，就是做农业相关的活。一开始他在日本的北海道待了大概一年半，实际拿到的工资比合同上写的少了不少。
后来，经朋友介绍，他联系上了山梨县笛吹市的一家人力派遣公司。对方跟他说：“有葡萄和桃子的农场要招人。”他就去了那里。结果，只在农场帮忙装了一天温室，就被马上介绍到一家洗衣工厂去了。派遣公司的人解释：“现在没农活，先在这儿干着，等找到合适的再说。”
洗衣工厂的活特别累，每天都有好多床单、毛巾从附近石和温泉乡的旅馆、酒店送过来，他需要按不同设施分类整理好。
“真的很难熬，有三四十家旅馆和酒店，我拼命记店名，还有那些汉字。”他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容易。月薪是18万日元，扣掉社保和房租，就剩差不多10万日元，再寄点钱回家，自己手里就只剩3万日元左右。
他好几次都觉得不安，怀疑自己干的是不该干的活。“我来日本是为了做农业，怎么就变成整理床单了？”可他去问派遣公司的时候，对方只说“没问题”。为了能继续寄钱回家，他和两个同乡合租了一套公寓。
今年6月底的时候，警察突然找上门来。“你持的是农业签证吧？怎么在这里工作？” 警官直接问他。
警视厅把包括阿里夫在内的29名外国人，举报给了出入国在留管理厅，理由是他们在这家洗衣工厂从事和在留资格不符的工作。在入管局，阿里夫被告知“你不能再留在日本了”。他借了钱，在7月底回了印尼。
现在在印尼做建筑工作的阿里夫，线上采访时说：“我当时问过派遣公司，他们说没问题，我就以为可以。本来想在日本多干几年的，结果被骗了。”
“特定技能”制度是日本政府于六年前推出的，目的是给劳动力短缺的行业引进外国劳动力，有这个资格的外国人，可以在护理、农业、建筑等16个领域工作，但洗衣业务（包括洗床单）不在里面。
9月份，警视厅把阿里夫工作的洗衣公司，还有介绍外国人去那工作的派遣公司，以涉嫌协助非法就业为由把材料交给了检察机关。两家公司的社长、高管等4个人已经被逮捕起诉了。
有位长期帮外国人找工作的支援人士透露，这家洗衣公司是山梨县最大的床单清洗企业，几乎垄断了石和温泉乡所有旅馆的床单业务。虽然一年到头都有活干，但工作环境很差，工资也低，在烘干机和蒸汽熨烫机旁边干活，高温潮湿是常事。
这家洗衣公司的一名高管接受警视厅调查时说：“我们知道（持其他在留资格的外国人）不能在这里工作，但为了补人手缺口，只能这么做。”
当初跟阿里夫保证“没问题”的派遣公司，在大概两年半的时间里，反复介绍外国人做和在留资格不符的工作，直到警察介入才停下。估计总共介绍了近120名外国人，非法赚了大概7000万日元。
另外，11月份的时候，警视厅逮捕了埼玉县深谷市一家蔬菜加工销售公司的社长等人。这家公司涉嫌让持“技术·人文知识·国际业务”在留资格（针对高技能人才）的印度人，做切菜之类的活。公司的人事负责人跟调查人员坦白：“我们明知道这是违法的，还是雇了外国人，他们至少能拿到最低工资。”
这类案子里，外国人往往被当成有问题的一方。但日本雇主这边，也存在结构性的问题。
持农业签证来日本的外国人，本身也处于弱势。农业工作有淡季，很难找到稳定的活，导致工人容易流到洗衣、食品加工这些行业。前面提到的那位支援人士说：“外国人一旦发现不对，应该马上向入管局求助，但日本雇主却利用他们没地方去的弱势，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阿里夫的签证还有将近两年才到期。“就算在老家工作，月薪也只有大概2万日元，跟在日本完全没法比。”他还在继续找机会，希望能再次去日本——这次，是真的想做农业工作。
